笔记丨从致因到事件

@ 安德鲁·阿伯特，2025，《攸关时间：论理论与方法》，第六章，《从致因到事件》，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

• 导言
  • 在当代经验性/实证性的背景下，将叙事作为社会学方法论的基础的构想是革命性的。
    • 叙事方法：把过程作为社会学分析的基本构件，社会现实发生在位于约束性或实现性结构下的行动序列中。社会现实是特定行动者在特定的社会场所、特定的社会时间的问题。
    • 通常的方法：将社会现实解析为具有可变特性的固定实体。
    • 各种微观社会学/历史社会学也关注社会过程，但社会学的主要实证传统完全忽略了过程。
  • 本章结构
    • 过程在古典社会学理论中的地位。
    • 过程分析如何从经验方法中逐渐消失。
    • 对将过程整合进经验性实践的主要理论问题的讨论。
    • 回顾为完成重新整合而提出的新方法论。
• 一、理论与过程
  • 经典理论
    • 韦伯：把行动作为核心，在比较宗教和经济学领域写了许多偶然性的叙事，寻找理想类型的叙事。
    • 马克思：以过程论的方式构思世界，关注黑格尔式的历史大潮。
  • 美国传统
    • 芝加哥学派：研究社会过程的“自然史”，描述在帮派发展、职业生涯，甚至革命中观察到的典型模式。
    • 帕森斯：将行动作为社会学的核心。
    • 理性选择理论：直接关注行动者和决策。
  • 许多理论对社会现实采取“叙事取径”？
    • 过程性思维并不需要在阐释角度关注意义的复杂性。
    • 过程性思维也丝毫没有禁止以形式化的方式来表述社会现实。
    • 叙事：过程性以及基于行动（研究）社会现实的取径，即基于故事的取径。
• 二、实证主义社会学中过程的消失
  • 因果关系是实证主义社会学自我形象的核心，但早期的实证主义社会学回避了这一概念。
    • 当代的因果关系概念源于逻辑实证主义，作为陈述的一项谓词，而非现实的前提。
    • 当今最好的社会学方法课程中教授这种经过改写的因果关系概念，“教育导致职业成就”并非关于“教育”因果力量的陈述，而是对许多“教育解释职业成就”的叙事概括。
  • 在实践中，大多数社会学家以实在论的方式阐释“教育导致职业成就”的说法。
    • 这种改写了的因果关系理论对社会学的接管始于奥格本、斯托弗、邓肯、拉扎斯菲尔德掀起的统计革命，随着战后新的统计方法的采用，逻辑实证主义“因果关系概念仅仅是陈述的前提”这一观念为重新使用因果语言提供了理由，从而产生了“作为简写的因果语言”。
    • 社会学家从来没有把陈述与现实的分离看得那么重，但涂尔干的《自杀论》翻译为英语，将坚定的社会涌现论和定量实证主义进行了诱导性的融合，使“作为简写的因果语言”蜕变为该领域的标准。
    • 方法本身对理论思考施加一套隐性假设的约束：
      • 1. 社会世界由属性可变的固定实体组成（人口学假设）。
        • 1a. 一些属性决定（导致）另一些属性（属性因果关系假设）。
      • 2. 发生在一项案例上的事，无论从时间上或空间上，都不会制约发生在其他案例上的事（案例间独立性假设）。
      • 3. 在一项给定的研究中，属性有且仅有一种因果意义（单义假设）。
      • 4. 属性之间的相互决定主要是作为独立的尺度，而不是作为属性的组合；主效应比交互效应（交互是复杂的类型）更重要（主效应假设）。
      • 5. 事物的发生以长度一致的离散量为单位，而非聚合为长度不一的重叠“事件”（连续性或统一时间-视界假设）。
        • 5a. 在必须考虑属性不同的持续时间的情况下，“决定”从长时效属性流向短时效属性，从背景流向个体（单调因果流假设）。
      • 6. 属性变化的顺序不影响变化的发生（非叙事性假设）。
        • 6a. 所有案例都遵循相同的“因果叙事”或模型（同质因果假设）。
  • 总之，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社会学所采用的方法不仅体现了作为强制力的因果关系概念，还带来了一系列隐性的假设，这些假设逐渐被强加到社会学理论上。
• 三、关于叙事的理论问题
  • 社会学标准方法的历史提醒我们——任何方法论策略都会带来一般的约束，包含来自一种隐性社会理论的要素。
    • 本体论（假设1）
    • 结构理论（假设2）
    • 因果关系理论（假设3、4、5a）
    • 时间观念（假设5、6）
  • 建立在叙事基础上的另一种方法论，第一步就是要发现适合这种方法论的理论策略，并概述它提出的一些中心问题，以便进行概念上的反思。
    • 唯一自觉的论述是阿伯特和埃布尔的各种著作。
      • 阿伯特
        • 重点：社会故事的连贯性和可追随性问题，考虑“社会现实发生在故事中”是否真的有意义。
        • 三大故事属性
          • 链锁：从一个步骤到另一个步骤的叙事联系/环节的本性——因果关系的叙事类似物。
          • 顺序：社会故事预设一种特定、确切的事件顺序的程度。
          • 收敛：社会序列接近稳定状态的程度，非叙事方法适合于此。
        • 主要关注顺序属性，尤其是典型序列的问题——寻找一种典型或特征性的事件顺序。
      • 埃布尔
        • 将叙事方法更明确地建立在行动的理论模型上，即一种集中的链锁概念。
        • 从个体行动的角度明确地定义了链锁，归类为意向、积极行动、前摄等类似的概念，为阿伯特的典型序列问题建立了一套强大的代数方法。
        • 叙事分析的核心理论问题在于对行动的类型和方式进行归类。
  • 叙事主义方法论的主要理论问题
    • 对人口问题的处理——“实体过程”问题。
      • 这些过程涉及个案本身的转变或根本性的变化。
      • 微观/宏观问题本质上是时间性的，因此，在微观和涌现层面上，存在着各种与变化和非变化相关的实体过程。我们必须发现合理的规则来规范个案的构想及其与宏观实体的结合。
    • 对事件的处理。
      • 一组给定的“事件”（发生）可以通过许多不同的方式来设想。
      • 事件有持续时间，因此可能会有重叠，这使得顺序的概念受到了破坏。
      • 一旦把事件看成是“发生”或“发生的事”所示的大型、概念性的东西，那么就会出现与两个层次（测量和理论化）有关的各种问题。
      • 一旦我们超越了简单的行动/反应序列的世界，进入一个“事件有持续时间且会重叠”的世界，同时我们主要通过指示性的“发生的事”了解它们，要如何决定故事的各个部分怎样结合在一起呢？
    • 社会世界的多重情节结构。
      • 从叙事的角度看，全部社会过程构成了一个流向现在和未来的故事网络。在这个网络紧密程度不一的地方，叙事有所不同。
        • 某些叙事的发展相对独立于周围的其他叙事——阶段性过程。
        • 其他叙事则更多地取决于那些四周环绕的叙事。
        • 其他的则发生在系统性的结构中，这些结构以激进的方式制约着叙事的展开。
        • 最后是这些相互制约叙事的“互动系统”。
      • 对一桩事件的叙事（或因果）意义如何变化，即如何随着当代环绕事件的合集与“导致现在的过去事件”而变化。
    • 时间视界问题——如何形式化地表示那些涉及多个“以不同速率运动”的偶然事件序列的过程。
      • 既有的解决方法不能令人满意。
        • 由历史研究界定时段或区间，社会学在其内部大致以共时性的方式研究致因。
        • “马尔可夫”式回答：历史因果关系没有深度，所有深层过去的影响都通过塑造现在的即时过去来表达。
        • 布罗代尔将历史划分为结构、形势和事件，但三个层次之间的叙事联系没有被理论化。
• 四、方法论取径
  • 叙事方法论有三种一般取径——建模、形式化描述、经验性描述（经验性归类）。
  • （一）建模策略
    • 时间序列方法
      • 采用带有属性的实体模型，但通过改变假设6实现简单的叙事性。
      • 缺点
        • 统计假设的负担很大，仅在处理一项案例和一个变量时效果最好。
        • 当“事件”跨越观测框架时，时间序列方法变得脆弱，违反假设5。
      • 优点
        • 朴素简练，对于习惯标准式、横截面回归的研究者来说易于接受。
    • 持续事件方法——事件史方法
      • 将案例转移到一个共同的抽象起点上，掩盖了时段效应，虽然这些移位可以作为变量输入，但最多只能输入一点。
      • 过去的序列效应，必须作为参数输入，而不是直接用来建模。
      • 可以通过竞争风险的框架扩大到几桩事件，但计算量过大。
      • 保留了传统方法的大部分因果假设，也保留了本体论的假设，但又通过将因果关系嵌入时间的流逝中，从而放松了时间性假设。
    • 序列博弈论
      • 打破了变量中心世界的假设1a，拒绝了个案独立性的假设2，走出了变量中心的框架。
      • 缺点
        • 理性和偏好不真实的假设。
        • 或许有非常多的可能博弈（规则）适用于一项特定的社会情境，（有时）还对应了各种解决方案。（？）
        • 通常没有认真地解释偏好。
  • （二）形式化描述
    • 认为叙事由事件的内在逻辑产生，而非由因果变量的先验逻辑产生。
      • 旨在对事件逻辑本身进行实质性、理论性的说明。
      • 倾向于关注微观层面，叙事是可识别的行动者之间的交流。
      • 倾向于在序列中看到更多的分支。
    • “事件结构分析”
      • 方法：首先定义一个事件词库，然后通过交互式计算机算法对这些事件中的一些叙事进行形式化描述，计算机利用必要的因果关系信息，绘制出事件间依赖关系的形式图，捕捉基本的叙事结构。
      • 理论：社会现实由配方系统产生，这些配方系统生产“事件”，并按一套优先级将其排序（它们构成了制度）。其潜在模型在某些方面接近于理性选择——行动者根据一组优先级（偏好）选择调用哪种配方——但行动不一定是策略性的。相反，先决条件被满足之后就引发了事件。
      • 除了依赖必要因果关系之外，还假定事件的部分有序；假定将持续时间不同的时间混合在一起会带来问题。
    • “比较叙事方法”
      • ……（？）
  • （三）经验性归类
    • 主要倡导者是阿伯特
      • 认为制度层面上存在着多种机制推动着故事的发展：选择、意外、功能、制度化、历史主义、权力等。
      • 集中于单线序列。
      • 像职业化这样的阶段性过程，包含独特事件的时间性接续——约束性单维标度。
      • 更复杂的“生涯”，其中的事件反复发生——最优匹配技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