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丨超越身体边界

@ 西尔维娅·费代里奇，2023，《超越身体边界》，上海人民出版社。

导读

• “第二波”女性主义将女巫的形象用作政治挑衅，实则未能摆脱政治的暧昧与摇摆，而反抗者必须做好暴力斗争的准备
• 费代里奇对马克思主义的批判
  • 再生产中的女性工资没有被考虑到，没有被纳入会计
  • “为家务工作争取工资”一路通向对资本主义的颠覆
  • 只要一部分再生产活动仍旧倾向于遭受“价值丧失”，工资总额就能还给利润和剥削更大的空间
• 费代里奇的意义
  • 有吸引力的历史研究几乎总是当下某种扭曲的、破碎的镜子，这面镜子可能呈现出有别于当下的另一条道路的萌芽，或当下不被承认的起源，或当下难以实现却一直效法的样板
  • 对猎巫的考证意味着女性斗争的史实必须得到同等的重视
  • 费代里奇探讨了女性职能的现代转化如何呼应了某些观念和形而上学的变更
    • 身心关系
    • 对自然世界的“合理化”
  • 猎巫在今天的第三世界亦不罕见，原始积累根本不原始，而是伴随了资本主义发展的每一个阶段
• 《超越身体边界》
  • 攻击一种广泛流传的关于身体和性态的建构主义（constructivist）观点：即认为身体和性态的许多方面是在人们的话语实践中决定的，不论是由统治性的、压迫性的说话者所决定（这是需要揭露的），还是由反抗的、自主的说话者所决定（这是值得赞同的）
    • 对主观性的凸显以客观性为代价
    • 造成了过多的、过于昂贵的、过于危险的用技术手段来改造身体和性态的做法
  • 既跨越了历史考证与当下问题，又跨越了经济计算与暴力革命

导论

• 撰写初衷：讲座与讨论
  • 强调70年代女性主义对身体理论的贡献
  • 承认70年代的女性主义没有能力去构想能显著改变女性生活物质条件的策略
  • 呈现出在《凯列班与女巫》中形成的理论框架，用于研究妇女在资本主义社会的历史中所遭受的剥削形式之根源
• 几个主要问题
  • “妇女”（women）对女性主义政治来说仍是必要的范畴吗？
  • 我们是否应该认为所有这样的政治身份都不可避免地具有虚构性，因而摒弃它们，并选择建立在纯粹对立基础上的统一体（unities）？
  • 如何评判新的生育技术？
• 结构
  • 第一部分：对70年代女性主义运动的评价必须首先基于它所采取的策略，而不是它性别化的立场
  • 第二部分：要承认妇女，全盘否认社会和政治认同的可能性将导向失败；新的身体改造运动的症结和潜在危险
  • 第三部分：医学和心理学在组织和规训产业工人以及作为再生产工作者的妇女时所起到的作用
• 要收回我们的身体，收回我们决定自己肉体现实的能力，首先要肯定身体（按照我们所了解的样子）的力量和智慧
  • 跨越边界的身体是与居住在地球上的其他生命体的奇妙连续性：人类的身体、非人类的身体、树木、河流、海洋、星星。这是一个资本主义所分割的东西重新统一起来的身体形象。

第一部分

1. 讲座一 ：身体、资本主义与劳动力的再生产

• 身体观
  • 生物决定论
  • 身体表演论
• 区别于福柯的权力效果论，超越身体边界需要查明身体运动的场域
  • 指明权力的企图
  • 主张存在身体机器化的多种历史
  • 从“自然”世界的角度来书写资本主义史
• 资本主义将我们的身体改造为工作机器
  • 强制实行的更严格和一致的劳动形式
  • 多种规训体制和机构
  • 带来恐惧以及侮辱性的仪式
• 除劳动规训外，女性还承担着生育规训
  • 奴隶制将女性化约为生育机器
  • 堕胎限制、计划生育否决女性生育的自主权
  • 阶级/种族歧视惩罚女性生育
• 将生育视为压迫的根源是危险的，女性应获得生育的决定权

2. 讲座二：女性主义运动中的“身体政治”

• 剥削
  • 资本主义作为一种以剥削人类劳动为基础的制度，将妇女定义为身体——也即被她们的生理所支配的存在者，因为资本主义侵占我们的生育能力，并令其服务于劳动力和劳动市场的再生产
  • 不管女性出于生计从事何种其他类型的劳动，社会总是期望妇女给男人生孩子，向他们提供性服务，而这种期望常常是强加妇女的。妇女一直在与这种对身体的暴力侵占作斗争
  • 女性在婚姻内外为了避孕、避免性生活所作的斗争，是地球上最常见却未被承认的事情之一
• 女性主义运动
  • 20世纪70年代，女性主义者才开始大规模为“身体政治”而斗争
  • 妇女创造新生命的能力使女性遭受了远比男人们所遭受的更广泛、更具侵略性和侮辱性，也更难以抵抗的剥削
  • 女性主义运动的政治活动主要集中在堕胎斗争上；使得女性气质不再理所应当；以性解放之名反对压抑的性；使战后一代的许多妇女接触了“性教育”，并开始理解性在各个层次上的政治含义
  • 女性主义运动没把争取堕胎权的斗争与改变妇女生活的物质条件的斗争联系起来
• 主张
  • 性暴力是一个结构性问题：大多数妇女所被迫生活其中的经济条件设定了妇女就得遭受性虐待
  • 我们都得成为废除主义者，但不仅仅是废除性工作。所有形式的剥削都应该被废除，不只是性工作
  • 社会身份，包括性别身份，是由阶级、性别关系和我们所属社群的斗争所共同塑造的
  • 女权主义斗争已经显著地改变了作为一名妇女的意义
  • 仅通过改变妇女的名字或身体外貌，不足以改变如何工作、生产的财富如何被使用、获取这些财富的途径的自我决定
  • 只有将妇女的身份追溯至剥削和斗争的历史，才能找到共同的根基，以集体的力量塑造一个更公平的未来愿景

3. 讲座三：今日再生产危机中的身体

• 背景
  • 资本主义延长工时、降低工资、最大化积累无偿劳动的古老梦想，在今天的美国完美实现
  • 重新思考危机中女性主义议程特别相关的那些方面：过度工作、债务、缺乏安全感、持续高压和倦怠的生活，总是想着下一项任务，这些造成了健康问题，抑郁，以及我们已经看到的自杀人数的增加
• 再生产危机中的身体
  • 妇女繁忙的再生产工作
  • 对大多数妇女来说，外出工作意味着被禁锢在折磨身心的岗位上
  • 生活在一个死亡迹象无处不在的世界之中
• 女性主义诉求
  • 恢复与他人、与自然的关系
  • 反对种族主义
  • 解放被监禁的妇女
  • 杜绝一切形式的针对儿童的暴力

第二部分

4. 论身体、性别与表演

• 能否将性别看作“表演”的产物？
  • 拒绝诉诸女性本质强加于妇女的限制和规定
  • 对女性特质的批判终须探询并说出妇女受压迫的根源，寻找改变我们的生活和整个社会的政治策略
  • 表演忽视了性别是长期规训的结果，那些“表演”更应该被定义为胁迫和剥削
  • 强调两点
    • 表演让我们能以去自然化的方式看待“女性特质”，但不允许我们承认，若想在社会或性别中引发变革，我们不仅需要改变我们个体和集体对性别的看法，还需要改变性别关系赖以维系的制度——首当其冲便是性别分工和社会通过贬低再生产工作建立起来的等级制
    • 表演使社会行动的内容变得扁平，它设想我们唯一的选择是同意或不同意，因此低估了在许多同意行为中酝酿的反叛——我们对制度阳奉阴违，暗地里搞各种各样的破坏活动，而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这些活动可以转变为强力的运动。
• “身份”和“身份政治”
  • 社会身份并非我们不能撕毁、颠倒、丢弃的外衣
  • “妇女”不是一个静态的、单义的词，它同时具有不同的，甚至是相冲突的且总是在变化的含义。它不仅是一种表演或制度性规范的一次具身体现，还是一个角逐的领域，不断被争夺和重新定义
  • “身体”和“自然”都是历史性的存在，它们不是文化意义附着其上的天然基岩
  • 克服作为规训工具和剥削手段的性别，需要重新分配我们对生活和生育的控制权

5. 改造我们的身体，改造世界？

• 身体的意义
  • 身体是诸种权力制度书写律令的文本
  • 改变身体的可能性在今天变得容易，并使人具有强烈愿望
• 改造热潮
  • 身体改造是为自己稳固价值的重要手段
  • 改造身体，比等待一个外貌平等的社会更加现实
• 身体政治的危险
  • 医学的历史持续表现出社会控制的意愿，并决心整治我们不听话的身体，以使我们更加温驯和多产
  • 社会现在正公开将创生摆脱肉身的人类宣传为一种理想
• 改造医学
  • 我们必须避免让医学界如神明般缔造我们的身体
  • 在我们与自己身体之创造与毁灭的关系中，存在这样的可能性：与邻里和城镇中的其他人分享医学知识、关切和恐惧，与在机构内工作的有意愿的护士和医生建立联系

6. 代孕母亲：生命的礼物抑或被否认的母亲身份？

• 代孕母亲
  • 将妊娠表征为纯粹的机械过程和异化劳动
  • 将儿童定义为一种可以转让、购买和出售的财产
• “代孕”的欺骗性
  • 妊娠母亲才是从物质上创造和滋养孩子的人
  • 在代孕产业中，妇女的身体几乎已经完全被构造成生育机器
• 代孕的后果
  • 基于的阶级主义和种族主义前提
  • 对代孕出生的孩子和妇女带来的毁灭性后果
  • 代孕与美国奴隶种植园中强制执行的育种实践之间具有连续性，贫困的妇女都注定要为了富人的利益在孩子出生时就将之放弃
• 将母亲的生养细分、专门化到妊娠、社会和生物学三个不同部门，标志着这一曾经被视为妇女权力的过程丧失价值，也标志着对妇女本身及其身体的一种性别歧视的、父权制的、非常亚里士多德的观念的复归。

第三部分

7. 与哲学、心理学和恐怖主义一起：将身体改造为劳动力

• 我们必须谈论身体
  • 正统马克思主义：局限于对劳动过程的组织造成的身体变化
  • 后现代理论：将身体视为话语性的，忽略人体所所拥有的本领、需求和欲望
• 《凯列班与女巫》
  • 资本主义对身体发起的“历史战争”始于一种新的政治观点，其将工作设定为积累的主要来源，从面将身体设想为劳动力实存的条件和补充劳动力消耗的主要因素。因而“生命政治”的兴起，并不朝向一种一般的“生命管理”,而朝向一种需要不断进行社会和技术革新，并摧毁所有不符合资本主义工作组织的生命形式的历史过程。
    • 16-18世纪：机械论哲学兴起，将身体塑造成一种更有机的、自我移动的机器。
    • 19世纪：心理学介入劳资冲突，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病症身体化，对性理性化，种族区别理论化。
• 资本主义自20世纪60年代以来运用恐怖战略性地压制深度危机：我们拒绝身体的机器化，要用一种不依赖于我们作为劳动力的能力的方式来定义我们的身体
  • 制造生存焦虑：工作不稳定化、弹性化、计算机化和自动化
  • 日常生活军事化
• 心理学有所转变，但尚未同权力决裂

8. 英美性工作的起源与发展

• 性工作的两项基本职能
  • 确保新工人的繁殖
  • 工人再生产的一个关键方面
• 19世纪下半叶以前，性活动没有受到太多国家监管，资本家阶级关心劳动力生产的数量而不是质量，卖淫活动的数量在这些国家随着工业化进程的腾飞而激增
• 到19世纪下半叶，新的生产结构需要不同类型的工人，资产阶级制定新的再生产战略：提高男性工资，将无产阶级妇女送回家庭，同时提高工厂的工作强度
  - 工人阶级家庭的“驯化”和创造全职工人阶级家庭主妇成了国家政策，也开启了新的资本积累形式
  - 不管制性工作，就不可能管制家务劳动
  - 妓女和母亲，作为两种独立、相互排斥的女性形象和功能被制度化，也就是说，毫无享乐的母性和毫无母性的享乐的区分被制度化
  - 这种建构使得每个女性都被认为是潜在的妓女，因而需要不断受到控制
• 性工作是家务活社会化的第一个方面
  • 将妇女在制度上确立为集体情人，直接或间接地为作为集体丈夫和皮条客的国家而工作
  • 以妓院为典型的性交的泰勒制化极大地提高了性工作的生产力
• 随着核心家庭和婚姻性行为的兴起，妇女反对家务劳动和性工作的斗争史进入了新的阶段
  • 离婚成为一种主要的社会现象
  • 19世纪社会科学的蓬勃发展一定程度上与家庭危机和妇女对家庭的拒绝有关
    • 弗洛伊德的理论真正的目标是女性的性
    • 其策略是将性（重新）纳入家庭的日常工作和规训中，通过更自由和更令人满意的性生活，在更坚实的基础上重建妇女作为妻子和母亲的传统角色
  • 为了使工人们能够在工厂生活中遵守严格纪律，工资必须用来购买那些相比在酒吧里偶然邂逅所能提供的更有实质意义的性
• 自20世纪50年代起，卖淫的功能发生了变化
  • 妇女并未直接拒绝婚姻，而是要求在婚姻中有更高的灵活性
  • 《金赛报告》展示出女性拒绝提供足够高水平的性工作，美国资本发起一场大规模的性运动，追求女性高潮成为一系列心理学研究的主题：女性不仅可以做爱并达到高潮，她们还不得不这么做
• “从性中解放出来”意味着把妇女被迫从事性活动的条件中解放出来

9. 重访“太空中的摩门教徒”

• 如何解释资本离开地球的冲动？
  • 资本渴望火星，是因为当资本把我们带到火星时，他能对我们干出种种勾当
• 从18世纪以来，新右派既试图大胆地迈向过去，又试图自信地跨向未来
  • 反动社会政策和科学胆识上的混合在资本主义的历史上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 在对自己的根基没有把握时，资本总是会从最基本的地方做起
• 危险的太空殖民
  • 在太空发展人类殖民地的主要障碍出在生活社会层面而非技术层面
  • 神创论和进化论之间的斗争是资本主义内部确定最适当的控制手段的辩论
  • 按计划组织太空产业和身体的非物质化是相辅相成的
  • 生命的抽象性与死亡的抽象性相匹配
  • 太空殖民是最终的资本主义乌托邦，工作本身就是回报，所有拒绝者都会被扔进冰冷星空

第四部分

10. 赞美舞动的身体

• 我书写身体和它的诸本领——行动的本领，自我改造的本领；身体是对剥削的限制
  • 我们的身体是各类本领和抵抗力量的载体，而这些东西是我们在于自然环境的共同进化和代际实践的长期过程中形成的，它们使身体成为对剥削的自然限制
  • 这种需求和欲望的积累结构，数千年来一直是我们社会再生产的条件，对我们所遭受的剥削设了限制，是资本主义一直努力想克服的东西
• 资本主义自其开始到现在的主要社会任务之一就是把我们的精力和肉身力量转化为劳动力
  • 空间和时间的固定始终是资本主义用来控制身体的最基本和最持久的技术之一
  • 机械化一直是资本主义最无情的追求之一
  • “自私的基因”是对新自由主义生命观的完美隐喻
• 我们的斗争因而必须如下这般展开：重新占有我们的身体，重估、重新发现身体的抵抗能力，扩扩展、颂扬个体和集体身体的本领
  • 舞蹈是重新占有的核心

后记：论欢乐的战斗精神

• 欢乐的战斗精神的原则在于，我们的政治事业要么是解放性的，以一种积极的、令我们成长、带给我们欢乐的方式改变我们的生活，要么就是哪里出了问题。
  • 当我们把要实现的目标不断推迟到我们永远看不到的未来，并因此对当下可能发生的事情视而不见时，就会感到悲伤
  • 如果牺牲意味着我们必须压抑自己，我们要做违背自己需要、欲望和潜能的事情，那我根本不相信它
  • 激进左派没有注意到政治工作的再生产方面——一起吃晚饭、加强我们作为集体一分子感受的歌曲、我们在彼此之间培养起来的情感关系
• 欢乐是一种积极的激情，不是一种停滞不前的存在状态
  • 在妇女运动中经常遇到的琐碎、嫉妒和过度脆弱，往往是在资本主义社会生活中所造成的扭曲的一部分